在肯尼亚,一场农业领域的变革正逐渐展开,这场变革对于保障数百万人民的生计至关重要,它是一场针对饥饿、气候变化以及经济逆境的全面挑战。面对多年的干旱、全球变暖的威胁、新冠疫情引发的劳动力短缺和供应链中断,以及化肥供应受阻和食品出口限制,肯尼亚的农业发展遭遇了重重困难。然而,在这片充满挑战的土地上,一些创新的农业实践和合作模式正展现出希望的曙光,它们不仅提高了农作物的产量,也为当地农民的经济安全和环境保护带来了积极影响。
朱斯塔斯·恩德姆瓦坐在一个空的塑料水桶上,目光望向远方。他的声音轻柔而颤抖:“五年来,这里从来没下过雨。”他说。
有些日子,这位72岁的贫血患者仅能靠米饭或豆子果腹——他不是孤例——由于食物价格高昂和气候变化的影响,如今数百万肯尼亚人每天都面临饥饿。随着形势的不断恶化,这一切亟需改变。
恩德姆瓦和他的三个孩子住在基图伊县考维镇几英里外的一片田地里,一个砖瓦泥土小屋,大小仅相当于一张双人床。这片土地几乎一片荒凉:零星的玉米田,多刺的灌木丛和一片片干草。这个家庭主要靠考维镇的人们施舍生活。恩德姆瓦盼望着世界粮食计划署的现金援助,他唯有默默祈祷。“我不停地祈祷,”他说,“一天祈祷多次。”
肯尼亚有大量人口面临饥饿问题,部分原因是食物短缺和价格远高于五年前的平均水平。除了供应不足外,食品价格上涨也受到新冠疫情的持续影响——疫情所导致的劳动力短缺和供应链受阻。
■ 农民彼得·伊伦古·乔罗格在穆兰加县的种植地上添加自制的堆肥到土壤中。摄影:Georgina Goodwin/AKDN
此外,俄乌冲突阻碍了化肥供应,并导致各国实施食品出口管制。全球农民还面临着能源价格波动带来的挑战。
在这个不稳定的地缘环境下,肯尼亚的一些农业企业正在帮助农民减轻风险,同时保障粮食生产。举例来说,作为欧洲最大的绿豆出口商之一,Frigoken与数以千计的种植这些作物的小农户签订了合同,这一合作已经持续了数十年。
在收获之前,该公司与每位农民就价格达成预先协议,从而保证了他们有一个可靠的销售市场。Frigoken协助农民以信用方式获取化肥等必要投入品,并通过推广员提供的培训计划传授技术知识。因此,农民和公司都能实现产量和收入的增长。
■ 农民朱斯塔斯·穆西与他的十几岁儿子丹尼尔·卡西奥基站在他们位于基图伊县考维的家门外。摄影:Georgina Goodwin/AKDN
彼得·乔罗格站在穆兰加县郁郁葱葱的地块上,四周是香蕉和桉树,他分享了与Frigoken合作种植豆子的成功经历:“起初,”他说,“每单位年产量只有80到100公斤。但渐渐地,这个数字增加到每单位200公斤。我真希望我的父母也能以我这样的方式从事农耕。”他补充道,“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接受更多的教育。”
除了支持他们种植经济作物外,Frigoken还帮助农民种植玉米等主食以供自己食用。这不仅增强了小农户家庭的粮食安全,还增加了他们作为粮食生产者的长期可持续性。
与此同时,在内罗毕的Frigoken加工工厂,85%的员工是女性。他们获得合理的工资、医疗保健和养老计划。甚至还设有一个托儿所。与企业只为追求利润而剥削工人的观念相反,Frigoken支持他们,承担着他们的风险,同时也能够实现商业回报。
然而,除了疫情和俄乌冲突的影响之外,还有另一个因素导致肯尼亚饥荒:气候变化。根据肯尼亚气象部门分享的数据,基图伊县的年平均气温在过去40年里上升了1.9摄氏度,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以上。将这种高温与长期的缺雨结合起来,难怪作物难以生长。
根据涵盖了2023年3月至6月的综合粮食安全阶段分类(IPC)分析,肯尼亚有540万人处于“严重粮食不安全”的状态。这些人经常一整天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东西。造成这一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干旱;在最严重的地区,已经连续四年没有降雨。这就是为什么自2020年以来,面临如此严重饥饿的人数持续上升的原因。
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农民、技术人员和家必须应对环境和财政挑战。幸运的是,一些倡议带来了希望。
罗斯玛丽·瓦韦鲁正把一根四米高的木棍举到巨大的鳄梨树的树叶中。不久后,水果开始掉落。咚咚声响彻林间。不到一分钟,八个椭圆形的果实便砰然掉到地面上。她把它们堆成一堆,面带微笑。这些果实大小如同鸵鸟蛋,闪烁着翡翠绿的光泽。
■ 62岁的罗斯玛丽·瓦韦鲁在她位于基里尼亚加县的农场里,看着工人用天然植物制成的杀虫剂喷洒在鳄梨树上。摄影:Georgina Goodwin/AKDN
在基里尼亚加县的基亚穆切韦村,62岁的瓦韦鲁经营着她的三英亩农场。该地区以种植密集的玉米、豌豆、大麦和小麦而闻名,同时也种植了鳄梨、芒果和香蕉等经济作物。
瓦韦鲁自行制作了基于天然植物的农药,并利用发酵鸡毛作为肥料——这些技能都是通过2022年启动的Maendeleo项目学到的。该项目是阿加汗基金会(AKF)和Frigoken合作的一个试点项目。通过从化学农药转向有机农药,瓦韦鲁正在提升她的农场土壤的质量,同时促进植物和本地作物的健康。
“再生农业的关键在于对土壤的回馈,”内罗毕CIFAR-ICRAF的土壤科学家利·威诺维茨基解释道。“我们不能只是一味地从土壤中索取而不给予回报。土壤是我们宝贵的资源,需要我们精心呵护。”
在肯尼亚,Maendeleo项目正致力于回馈社会。瓦韦鲁等农民采纳的农作方法,不仅有望在全国范围内再生整个生态系统,还能调节水循环,并有助于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通过减少化学肥料的使用,肯尼亚的农民们也在助力减少合成产品制造和运输过程中产生的排放。
瓦韦鲁的新农耕方式,不仅更加环保,还显著提高了产量。她的鳄梨树年产量已从平均250个增长至超过350个,而且由于是自然种植,她现在能以双倍的价格出售这些果实。
Maendeleo项目在短短两年内取得了显著成效:在基里尼亚加县和恩布县的首批2500名农民中,玉米的平均产量提高了30%,咖啡产量更是激增了60%,农业生态系统呈现出蓬勃生机。
参与试点项目的农民几乎没有了额外的投入成本,这也是他们能在每个作物周期节省大约20%费用的主要原因。此外,由于减少了接触合成农药导致的健康问题,他们的医疗费用也随之减少,不再需要定期前往诊所治疗相关疾病。
■ 农民罗斯玛丽·瓦韦鲁通过发酵鸡毛制作肥料。摄影:Georgina Goodwin/AKDN
再生农业正为人们和土地带来治愈。它降低了农民的成本,还有机会提高产出。阿加汗基金会(AKF)的全球可持续农业、粮食安全与气候韧性顾问迪迪埃·范·比格诺特提到,Maendeleo项目正引起来自科研机构、捐助者和部门的极大关注。未来几年,该项目计划扩展至肯尼亚、坦桑尼亚和乌干达,覆盖三百万小规模农户。
然而,消除饥饿的依然漫长。无数肯尼亚人每天都在苦难中挣扎。要应对这种普遍的贫困现象,需要长期投资于社会的基础设施:教育、健康、基础设施以及社会保障。农业同样不可忽视,正如彼得·乔罗格所说,良好的农业是推动发展的关键。
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几个月前,我访问了肯尼亚的基图伊县,那些画面至今难忘:牧民们带领着瘦弱的牛群沿着尘土飞扬的小道前行,玉米地显得贫瘠而无生机。天空中乌云翻滚,却迟迟不见雨水的降临。最让我难忘的是与朱斯塔斯·恩德姆瓦的对话,它如此沉重,以至于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尽管如此,一些非凡的举措正在改变着这片土地的面貌。它们不仅在恢复生态系统和维持生计,还在助力食品系统的繁荣发展。捐助者、政府和企业必须支持这些努力。我们需要的不是空谈,而是真正的行动。